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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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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心術

家。

泡在溫水池中的鐘離婉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所用詞匯。

她目光沈沈地想了半晌, 隨後好心情地揚起唇角。

從前這座宮殿,於她而言不過是座困住她與母親的華麗牢籠。

籠中只有涼慈殿那一方殘破荒涼的小世界,勉強能稱得上是她與母親的棲身之地。

她卻從不覺得那是個家, 哪怕有母親作伴。

如今這座宮殿盡在她一人之手,身畔再無一人能與她並肩。

她卻覺得,這是她的家。

無意識地撈起池中一片花瓣,鐘離婉端詳片刻,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因為她這只手,終於握得住什麽了。

都說吾心安處是為家。

可盡管涼慈殿裏有母親作伴, 她依舊是惶恐不安的。

那時的她們太弱小了,沒有絲毫自保的能力。

別說是張皇後了, 就連鐘離燕那等蠢貨, 只要不開心了, 就能上門來找她們母女的晦氣。

她時時刻刻都要算計, 絞盡腦汁,不擇手段也要護住自己和母親,沒有一時半會敢掉以輕心。

那怎能算一個家呢。

如今則不同了。

她是這座皇城唯一的主人, 兩萬禁衛軍與上萬宮人內侍只聽她一人調遣。

再無人能不經同意, 便擅自踹開她寢殿的大門, 對她一通羞辱。

也再無人能三言兩語定她的生死。

這才是她的家,她能放下一切思慮,安然入眠的家。

絞幹了頭發以後,鐘離婉穿著舒適的中衣,躺在柔軟溫暖的龍床上, 意識模糊地想。

便是無一人在側,

又如何?

……

“陛下此番遠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眼看著就清瘦了不少,這帶出去的衣裳,腰身都寬大了兩分。”

第二天一早,鐘離婉晨起梳妝的時候,李姑姑照常向她稟報宮中內務,當然只揀了要緊事說,鐘離婉隔三差五再問些問題。

李姑姑稟報完以後,便大膽地和鐘離婉說起日常。

“朕在宮中時,整日坐著批折子,又不愛動彈。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又趕了這麽遠的路,定然是要清瘦的。”

鐘離婉一邊選著今日要戴的首飾,一邊笑說:“這樣也好,今年窩冬也不怕長胖了。”

“陛下身量纖纖,各處都恰到好處,順其自然就好,不必多想。”

正說著,小龐子笑容滿面地來通報:“陛下,太師求見。”

鐘離婉嘆息一聲,直接將手中不期然選到的東珠步搖插到雲鬢之間。“老師還是這個性子,看似穩重,實則風風火火。朕原還打算下午再召見他呢。”

“太師也是擔心陛下。昨日陛下回宮,奴才讓人去送信,太師當時便想進宮來看您,還是其夫人在旁提醒,說路途遙遠,陛下您一定累了,還是讓您多休息得好,這才勸住了他。可太師還是拉著送信的人,問了您好些事情,知道您除了累了些,其餘一切都好以後,才放下心來。”

鐘離婉靜靜地聽著,心中劃過一股暖流。

她欣賞地看向小龐子:“你做得很好。”

不論向誰宣旨,或是傳遞她的消息,她都希望去的內侍能機靈些,留意那些人的反應,再回來坦白告訴她。

無疑,小龐子將她的命令,記得很清楚。

“多謝陛下。”

鐘離婉起身:“請老師到宣政殿等候片刻,朕即刻就來。”

“遵旨。”

按原來的計劃,一直到今日下午,她回來的消息才會被公諸於眾,明日再正式上朝,重拾政務。

所以此番與湯法相見,只算師徒閑話家常。

她便命人找出一身常服來換上,淺淺施了淡妝。

李姑姑為她擇定了一件孔雀藍琵琶袖宮裙,襯得她越發膚若凝脂,又不失雍容。

鐘離婉最後再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確認處處妥帖之後,才帶了人往宣政殿走去。

永樂殿距離宣政殿本就不遠,徒步半盞茶時間就到了。

沒過多久,鐘離婉便看見了同樣一身常服,正在喝茶的湯法。

“老師,別來無恙。”

湯法連忙放下茶盞,站了起來,用關心的眼神上上下下將鐘離婉打量了半天,確信她完好無損後,才松了口氣,執手行禮:“老臣參見吾皇,願吾皇萬歲。”

鐘離婉伸手攙扶,笑著道:“我還未返朝,今日,咱們這裏只有師徒,不論君臣。老師,請坐。”

二人面對面坐下,小龐子極有眼色地上了熱茶,鐘離婉親自斟滿,第一杯雙手奉在了湯法面前。“老師,請。”

湯法仔細端詳她:“看來陛下這趟出去,收獲頗豐,所以心情也不錯。”

氣色也是極好的。

鐘離婉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他,聞言便笑道:“不辱使命,不但請來了蕭家人,周文也答應,願意再次入仕。”

這次遠行,算是功德圓滿。

湯法聞言很是高興,摸著胡子道:“極好極好,如此一來,文臣武將就都有了,這不僅是陛下的福氣,更是我大越的福氣。對了,好事成雙,老臣這裏也有好消息,想請陛下一覽。”

說著拿出一份折子。

鐘離婉頗感興趣地接過,立即翻閱起來,一目十行地看完登時樂出了聲。

“果然好消息!”她道。

折子上說,西北王陽雲的獨女王蕙蘭負氣出走,卻在半路上被北梁軍安插的細作綁走,且陰差陽錯,成了北梁三皇子,謝柏的侍妾。

也許是女生外向,也許是色令智昏,那王慧蘭竟然將父親王陽雲的邊防布陣如數相告,還透露了不少王家父子與她這位君主的關系。

謝柏起先是不信的,但自他算計了謝南岳後,朝中半數武官都負氣辭官,軍心更是渙散。

在以武立國的北梁,他的已然降到了冰點。

要想重樹,名正言順地問鼎那至尊之位,他就必須要在軍事上證明自己。

有了王蕙蘭主動提供的消息,他權衡再三,到底是按捺不住,試探性地派了兵,打了兩場小型戰役。結果驚訝地發現,事實果然如王慧蘭所說!

兩場戰役都大獲全勝。

不過謝柏一向謹慎如毒蛇,比起立即調動大軍,孤註一擲地進攻,他更願意用些詭計。就像兵書上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才為上上策。

他於是故意放出風聲,說,王蕙蘭其實是王陽雲主動獻給他的美人,因為她這個新皇女帝苛待西北軍,不但扣下軍需軍餉,還對王陽雲多有猜忌。

王陽雲為求自保,也為保住西北軍,只能向他這個北梁攝政王賣好,試圖與北梁冰釋前嫌,從此結盟。

這消息傳開,西北果然炸了鍋,大半軍民都向王陽雲投去異樣的目光,不少文臣也開始悄無聲息地收拾起了細軟,安排了家眷,伺機逃離西北。

鐘離婉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朕很好奇,王陽雲當如何抉擇。”

忽然計上心頭:“老師,若在此當口,朕遣去使臣,最好於眾目睽睽之下,說朕相信他,說朕器重他,主動替他洗清‘汙名’,平息這些流言。當然,作為交換,朕要他將所有家人都送到金陵城來,朕必定好生照顧他們,讓他王陽雲再無後顧之憂地,好在前線放手拼殺,如何?”

湯法先是一楞,非常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饒是這些年他自詡對這位陛下,對自己名義上的徒弟足夠另眼相看,還是會時不時地為她在政治上的敏銳而驚嘆。

謝柏如此行事,當真是將王陽雲逼到了十分被動的境地。

眼下,擺在王陽雲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其一,幹脆利落地背叛大越,投降北梁,從此做他謝柏的走狗。

但此舉無異於打斷他身為一軍主帥的脊梁,不但會讓他徹底失去西北軍一眾將士們的信任;他朝史書工筆,也會將他看作是罪無可恕的賣國賊。

到時鐘離婉自能名正言順地下旨,哪怕隨便派個人去接手西北軍權,都能得手。

因為西北軍民雖然愛戴王陽雲這名主帥,自願追隨,但他們更恨北梁這個與他們有百年血仇的宿敵,絕無叛國而改投北梁的可能!

其二,站出來澄清一切都是流言,說他從未想過要背叛大越,背叛女帝,背叛鐘離皇室。

過往之戰敗皆是由於敵軍細作手段高超,趁此機會,施行反間計罷了。

但這決定對他來說一樣是自尋死路。

因為打從鐘離婉扣下一半西北軍需開始,就沒想和王陽雲善了。

他若叛國,她必將下旨討伐;他若不叛,她亦會讓其交出兵權,以示忠心;

王陽雲也很清楚這一點,這才為難到遲遲不願表態。

不是不願,而是他不能。

他心虛!

他與鐘離婉已勢同水火,也確有不臣之心。

他確實想與北梁化幹戈為玉帛,好騰出手來找鐘離婉的麻煩,只是一直拉不下臉,更找不到機會。

畢竟作為西北統帥,又是懷化大將軍,更是曾經將北梁太子斬於陣前的大英雄,他與北梁之間的隔閡,深不可測。

而且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在天下人面前承認,他用了進獻嫡長女為侍妾這等自甘下賤的方式,與北梁低頭!

進退維谷間,王陽雲已經足夠難做了。

只要腦子清楚的人都能想到這裏,但鐘離婉才看完這幾百字的奏折,不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處境,還想到了應對之法。

可見才思敏捷。

而且想出來的法子還很損。

看似去平息流言,給王陽雲撐腰,實則將流言裏自己苛待西北軍,猜忌王家的指責摘得幹幹凈凈。

還能彰顯一番她身為明君的氣度。

說辭她都想好了,證據也是現成的,就是頭一年送過去的翻倍軍需。

就說她與王陽雲本就有約在先,將軍餉軍需提前送了過去,這才有了後面的逐年遞減。

事實絕非謝柏所說,是自己故意克扣,意圖置十萬西北軍於不顧。

她便能趁此機會,挽回西北軍心,順道挖個坑給王陽雲,讓他更加舉步維艱。

一舉兩得。

摸著胡須,湯法滿是讚許地看著鐘離婉,輕聲道:“陛下此計甚妙,老臣這就去安排人手。不論王陽雲最終選擇如何,只要大義站在我們這邊,我們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絕口不提自己原來也想這樣應對。

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若此番能引得王陽雲和謝柏這對‘翁婿’自相殘殺,西北大局就此穩定。陛下或可著手考慮,到時要派遣何人前往西北,頂替王陽雲之位了。”

鐘離婉心知他是想借此機會,擡舉蕭家人,不疾不徐地飲了口茶,才輕聲回答:“蕭易確有其才華,且老成持重,朕也相信他能擔當大任。不過朕在蕭家與他初次見面時,交談了兩句,聽他的意思,似乎更趨於穩紮穩打,從低做起。”

於是鐘離婉便將那日在蕭家,蕭易對她說的話,一字不改地說給了湯法聽。

聞言,湯法輕笑:“他這番考慮也很是周到。”

從鐘離婉略顯平淡的口吻中,他敏銳覺出,陛下對蕭家人印象深刻,也有意重用,他就松了口氣。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鐘離婉說:“朕與他說好,等他來了金陵,朕把府兵屬交給他管。從練兵開始,讓他熟悉軍務,學以致用的同時,也方便他一步步樹立。”

一步步證明他自己。

湯法點點頭:“是該如此。”

府兵,與身經百戰的邊軍自不可同日而語,畢竟前身只是各地守軍,與衙役沒有差別。

但勝在改革後,被鐘離婉分了出來,成為只聽她一人調遣,甚至能夠直達天聽的一股勢力。

且這些年裏,招募的府兵多為精壯,只要有出色的老將好好帶一帶,哪怕最終訓練出來的戰力拼不過邊軍,也至少能拔高幾個度。

鐘離婉理想中的府兵,便是一支哪裏有難,她撥下軍需,他們裝備起來,就是一支大軍的隊伍。

身為鐘離婉的老師,湯法很清楚這位女帝陛下有多看重這府兵屬。

她既然願意將這麽重要的一支隊伍交給蕭易,想來是將蕭家人,視作自己人了。

他便放心多了。

鐘離婉眼角餘光一直在留意他的表情,知道他對自己這樣的安排很是滿意後,便說:

“眼下朕頭疼的,是周文……老師以為,朕該如何安排他的官職才好?”

她一臉誠懇地問。

湯法莞爾一笑,半帶著寵溺地說:“陛下也不用跟老臣兜圈子,既然周文是您親自請來,想必陛下已做好打算,要重用此子。”

被戳穿了小心思,鐘離婉也不覺尷尬,頑皮地笑了笑,沒有接茬。

湯法繼續道:“當年,周文也曾短暫入過朝堂。雖如曇花一現,可他的才幹與能耐確實令人驚艷。陛下也知道老臣的性子,只要他所作所為都是為我大越謀福祉,莫說高官厚祿,便是要老臣將自己這太師之位拱手相讓,老臣也是肯的。”

“哪裏就值得如此。”鐘離婉連忙說道:“朕從未懷疑過老師的胸襟,只是擔心周文到底年輕,又與當初的張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此番一來,朕就給他太大的官,是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才想與老師商議一番。”

“如此,是該謹慎考慮。”湯法摸著胡須沈吟片刻,問:“不知陛下最想用此子做何事?”

“不瞞老師,很多很多。”

鐘離婉輕聲卻篤定地說:“想借他之手,肅清官場,令海晏河清;想用他,在不擾民生的前提下,增長稅收,增盈國庫,增強我大越國力;”

湯法聞言一震,想到鐘離婉拿出來的那些頗有意思的政策,若有所思地道:“看來次子確實有不一般的才華。”

“是的。”鐘離婉坦誠回答:“等他來了金陵城,等老師親眼見到他的行事風采,親耳聽到此人的奇思妙想。必然也會和朕一樣,對他寄予厚望的。”

“既然如此……”

名不見經傳的後生小子能得國君如此讚譽,湯法雖然意外,卻並不妒羨。

“倒不好叫他一來就給予高位,免得做了靶子。不如先讓他在老臣手下,到集賢殿中,做一學士?讓老臣先護他一時片刻,等陛下有了決策,再授他實差。”

鐘離婉眼睛一亮,明白湯法此舉並非打壓,更談不上下馬威,而是要明晃晃地做周文的靠山。

往近了說,有湯法這樣名正言順的上司在,旁人就動不得周文分毫。

往更遠了說,這樣做還能徹底絕了將來外界說她過河拆橋,疏遠湯法而親近新臣的可能。

集賢殿學士,看起來是閑職,卻能隨侍於湯法之側,也能隨時入宮,與她議政。

等她確定了下一步要做什麽以後,像湯法說的,到時再給周文實差官銜,也為時不晚。

“若老師願意,當然再好不過。”

她喜不自勝地說。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一直到此時,鐘離婉才驚覺:“說好是要閑話家常,沒想到又說起國事來了,一說還說到現在。”

湯法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向來是心系國家大事的人,對面的國君雖然年輕,但每每談起國事,總是認真又投入的,與他說得有來有往,這讓他心裏感覺十分安慰。

……這才是一國之君該有的樣子啊。

在思緒即將轉到先前那個不那麽有一國之君樣子的先帝之前,在心裏冒出一堆失敬的評語之前,湯法趕緊喝了口茶,將話題引到旁處去。

“是老臣急切了,國事就談到這裏吧。不知陛下此行,玩得是否開心?”

這話問得正中鐘離婉下懷,笑盈盈地與他說了許多這一路上的見識。

“這一路,學生看到了許多事,都是書本上讀不到的。”她說:“那時學生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怪不得聖人有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湯法年輕時也曾被外放過,而且是做出了實績後,腳踏實地,一步步升上來的。

對鐘離婉口中的百姓日子並不陌生。

“看來陛下此行,收獲頗豐。”

鐘離婉認真點頭:“感悟不少,想立即著手的有三件。”

“陛下請說,老臣願聞其詳。”

“其一,奸商趁豐年時壓糧價,災年時又囤積居奇,高價賣糧,造成百姓要麽不敢賣糧,家中進項日益減少,要麽災年時無錢買糧,捉襟見肘。朕想著,能否頒布一則新令,將買賣糧食的價錢統一制定,免得百姓遭奸商盤剝。”

湯法聽得入神,“陛下處處為百姓考慮,仁德無雙。只是此事幹系重大,還需細細斟酌,慢慢敲定。”

“這是自然。其二……”鐘離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頗有些天方夜譚,空有想法,並無實策。”

“左不過是在閑話家常,陛下但說無妨。”湯法安撫。

思襯片刻,鐘離婉說:“民間人人都將手藝看得極重,一般人家都只傳給自家子孫,一代又一代。旁人若是想學,簡直難於上青天。可尋常人要養家糊口,要麽種田,要麽賣力氣。若有一日,無田可種,無田可耕,那多出來的人,又該何去何從?如何才能讓更多人靠手藝吃上飯,吃飽飯呢?”

湯法被說得楞住,深深地看了一眼年輕的女帝陛下,他感慨地說:“老臣很高興陛下有這樣的遠見,但是有一說一,老臣以為這樣的一天,還很遙遠。”

鐘離婉也不生氣:“朕知道,所以才說,有些天方夜譚。”

她笑了笑,隨後又沈聲道:“其三,就是貪官汙吏了。”

湯法頓了頓,摸著胡須說:“陛下在清遠縣的處置,很是妥當。”

“可是老師,你我都清楚,清遠縣不在少數,申奉這樣的官也不在少數,在他們之上,還有更大的蠹蟲。”

“這些,才是毀我社稷,毀我大越國祚的罪魁禍首!”

一字一句,抑揚頓挫,將她的不滿展現的淋漓盡致。

湯法又是欣慰她對百姓的關心,又是頭疼。

“可是陛下,此事若徹查下去,受牽連者勢必極多,若都動了,勢必動搖國本。”

原山府就是三分之一的江南,若都出了事……背後那些世家聯合起來,可不是好對付的。

“朕知道,眼下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可朕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任由他們這樣盤剝朕的百姓吧?老師,惠民律讓出的利,都是朕從國庫裏拿出去的。姜響年初時說的話,您總沒忘吧?”

“第一年之所以收大於支,是因為多了補的田地,人口,還有朕將張家抄來的銀錢,都充入了國庫;第二年起,光靠賦稅,收支勉強平衡,甚至,朕還得自降月俸,節省後宮開支,才好不容易讓每個孩子,每月的十文錢,增長到了二十文。這群人倒好,只給百姓五文,自己昧下十五文!”

“老師,那朕是在為誰節衣縮食?為這群日子比朕過得還要滋潤的蠹蟲?朕虧待了自己,虧待了子民,肥了他們的腰包?這樣的事,您叫朕如何忍得?”

“便是不發作,也總得想個辦法限制他們一二。這些錢財,必須到百姓手上!朕給自己子民的東西,絕不允許任何人分去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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